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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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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許蘭茵一聽, 臉色不可抑制地漲紅了。

“你少拿這些話刺我,你自己行事又比我高明到哪去?呵,七月初三——那原本是算命先生為我和含章公子蔔算的吉期!怎麽就成你的了?!你明明說過, 你是十月初八生的!算命先生說了,那年十月初八生人, 刑克六親,你們的八字不可能相合!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一定是你說了謊, 知道我與他合過八字, 姻緣相合, 便偷用了我的生辰!”

許蘭茵越說越激動,字字質問,聲厲如刀。

她覺得她發現了關鍵,若是二人八字不合,首先“納吉”這一關就不可能過, 他們定的哪門子親?

倘或是作假得來的這吉期,只要兩人還未成婚, 她便可以依照成例, 請求官府判定這樁婚事無效!

只要她將真相公之於眾,一切就還來得及!

葉蘭蕙臉上卻沒有絲毫謊言被戳穿後或慌或惱的神色, 聞言也只是嘲諷一笑。

“是啊, 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偏偏你生在十月初七,同他是金玉良緣;我生在十月初八, 同他就是無緣無分。許蘭茵,你有沒有想過, 為何我們倆的生辰會挨得那麽近,名字裏還都帶著一個‘蘭’字?”

許蘭茵見她承認了, 心下一喜,忙道:

“你別轉移話題,我為什麽要知道這些?!和你生辰相近,名字也相似,我才要覺得晦氣呢!識相點,你就自己退了這門親事——否則,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去告發你!”

相對於許蘭茵氣得跳腳,此時的葉蘭蕙卻顯得淡定得多。

只見她表情疏淡,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

“既然今日你找上門來,那我不妨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聽完,你再決定要不要去‘告發’我。”

“可笑,我可沒有閑心聽你講什麽故事!”

許蘭茵不屑地冷哼一聲。

在她看來,葉蘭蕙顯然已是黔驢技窮、窮途末路,竟然還要在這當口給她講什麽故事!

姜澂魚在一旁淡淡道:“許大姑娘不妨聽聽,或許,能有什麽新收獲呢。”

也罷,反正葉蘭蕙都承認了,且聽聽她又要鬼扯什麽。

見許蘭茵沒反對,葉蘭蕙便接著剛才的話茬繼續說。

“有一年,陽州發了水災,淹了好些地方,洪水沖毀了道路,裏邊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不管男女老幼、貧富貴賤,慌亂間,只得逃去附近山上避難。

附近那座山叫蘭若山,山上有座蘭若寺,那日,有兩名即將生產的婦人,無奈也托著沈重的身子同眾人一起上了山,不料卻雙雙動了胎氣,夜裏便發作了。

可是,那時寺廟裏擠滿了人,所謂的避難也只勉強能有個遮雨之所罷了,到了晚上,甚至連支蠟燭都沒有。

那兩位婦人,一個是商戶家的夫人,一個是侯府夫人,兩人身份原本天差地別,可大災面前,哪裏還分什麽貴賤,只能湊合著在一處艱難生產。

夜裏,她們前後都生下了女嬰,一個生在亥時,一個生在第二日的子時。

生在亥時的那個是侯府的姑娘,可惜,她生下來便有些孱弱,府裏跟來的嬤嬤怕孩子早夭,回去會被問責,便趁著天黑,將繈褓中的孩子同商戶家健康的女嬰調換了。從此,兩個女嬰的命運便被徹底改寫。

不過相同的是,她們的父母都不約而同地將她們的誕生之地——蘭若寺,視為佛祖庇佑的所在,於是,那兩個女嬰的名字裏,都帶了一個‘蘭’字——”

“住口!你在瞎編些什麽!”

許蘭茵越聽越慌,最後幾乎可以用心驚肉跳來*形容,於是趕忙打斷了她,不準她再繼續說下去。

葉蘭蕙本就沒覺得她會立刻相信,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你覺得我是在瞎編?無妨,你大可以回去問問你的母親,問問她,你是否出生在一個叫蘭若寺的地方,她生你的時候是否難產,以及你名字的由來。不過,我勸你不要同她說起那個嬤嬤的事,也不要提為何要問這些問題——”

說著,她忽然湊到許蘭茵耳邊,小聲對她耳語道:

“有些福氣啊,你就自己揣著,暗暗享了就是,一旦說漏了嘴,可就什麽都沒了。”

說完眼帶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許蘭茵被她這番話說得六神無主,慌亂了陣腳,沒等她攆人,便擡腿跑了出去。

出去時還遇上了聽到有人上門鬧事便急忙趕來女兒院子裏查看情況的葉氏夫婦。

許蘭茵同他二人打了個照面,心下大震,當即也顧不得什麽,拔腿一陣風似得跑出了院子。

葉母半是疑惑半是擔憂地問道:“蘭蕙,這是怎麽了?”

葉蘭蕙聞言,上前親昵地挽住了葉母的胳膊。

“沒什麽事,阿娘,只是有人上門撒潑罷了,她以後都不敢再來了。”

聽她這麽說,葉父葉母才放下心來。

許蘭茵一路快馬奔回了家,便直奔母親蔡氏的院子而去。

沒過一會兒,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失魂落魄地從蔡氏院子裏出來。

她慘笑一聲——

被她一直鄙夷的商戶之女,原來,竟是她自己。

那對在她看來一身穿戴俗不可耐、滿是市儈氣的夫婦,是她的父母。

而她一直引以為傲的侯府嫡女身份,卻根本不屬於她。

她從小便與父母長得不像,只因為,她原本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從始至終,在知道真相的葉蘭蕙眼裏,自己一直都是一個跳梁小醜,冒用著她的身份,過著原本屬於她的人生,卻不知死活、大言不慚地反過來指責她是個小偷。

自那日之後,許蘭茵便將自己關在家中。

蔡氏還以為她是因為含章公子成親一事受了刺激,便過來安慰她,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裏,並保證一定為她尋一個更好的男子作夫婿。

可此時在許蘭茵心裏,她哪裏有這個底氣呢,原先看不上的那些世家兒郎,若是照著她原來的出身,她統統都是配不上的。

她整日惶惶不可終日,害怕萬一有一天,葉蘭蕙說出真相,她如今擁有的一切,可就什麽都沒了。

於是便不再反對母親蔡氏為她擇選親事,反而異常上心起來。

蔡氏雖奇怪,卻也欣喜於女兒終於開竅了。

許蘭茵心裏想得卻是,趁她現在還是侯府嫡女,一定要盡快挑選出一門好親事。

只要她嫁過去,那即便將來事情被揭穿,可木已成舟,她依舊可以倚仗夫家傍身。

她穩了穩心神。

沒錯,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無論如何,她不能就這麽認命。

碧空如洗,梧葉瀟瀟,蟬鳴聲漸漸遠去,也帶走了夏日的喧囂。

秋色悄然爬上枝椏,七月如期而至。

隨著七月一同到來的,還有姜問渠、葉蘭蕙二人的婚事。

大婚那日,榮國公府正門大開,紅綢垂檐,錦毯鋪地。

正門前站在人群最前頭的,自然是今日的新郎官——姜問渠。

只見他一身大紅色喜袍,正眉目含笑地同前來赴宴的同僚們說著話。

這些“同僚”是什麽人?那可都是跺跺腳玉京都要震上一震的大人物,尋常人只敢遠遠看看,根本不敢上前。

——其實實際情況卻是,那幾位大人好不容易才逮到一次可以憑借年齡優勢說道、揶揄這位年輕的天子近臣的機會,都不舍得就這麽進門去,因此輪番上陣,語重心長地同他“傳授”起作為過來人的經驗。

姜問渠一一笑應,讓他們過足了“長輩”的癮,一堆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進了府去。

吉時一到,姜問渠便同迎親隊伍一起從榮國公府出發,去葉府接引新娘。

最前頭是迎親儀仗開道,新郎官與兩名迎親使者騎著高頭大馬緊隨其後。

這兩名迎親使者今日也是滿面春風,正是新郎的兩位弟弟——姜問筠與孟端。

如今,玉京城最好看的幾位少年郎都集聚一處,無怪乎會引得無數女子競相上前圍看,一時間歡呼聲、笑鬧聲不絕於耳。

一陣鑼鼓夾雜嗩吶的樂聲自街頭傳來——是迎親的車隊到了。

此時,葉府門前亦是十裏紅妝,光嫁妝就有一百二十八擡,送親的車隊與擡嫁妝的隊列橫貫門前整條長街。

今日幾乎全玉京城的人都出動了,都想湊熱鬧來看看這玉京第一公子娶親的大場面,觀者填街溢巷,行人比肩繼踵。

兩家迎送親的隊伍也不吝嗇,吉祥錢更是如雪花一般漫撒向兩邊圍觀的人群。

接上新娘後,一路人聲鼎沸,鑼鼓喧天,大家相互擠搡著、嬉笑著,朝著榮國公府湧去。

還沒到榮國公府門前,就看見整條巷子都停滿了車。

世家貴族前來赴宴的馬車挨著墻根停得滿滿當當。

稍微來晚點,連馬車都停不下,只能從巷子這頭進去,到了府門下車後,再由小廝將馬車朝巷子另一頭駛去,以防堵住了迎送親的車隊。

人群與車隊緩緩行至榮國公府門前,鑼鼓聲與鞭炮聲交織在一起。

而後新郎下馬,新娘下轎,由喜娘、儐相和捧花燭小儇一路接引至喜堂。

此時榮國公夫婦早已在喜堂等待許久。

姜澂魚同昌平公主她們幾個卻有些按捺不住,聽見外面鞭炮聲一響,就知道新娘子接來了,全都一溜煙跑出去看,又跟隨著人群一路到了喜堂。

還未等拜堂,卻聽見外面一聲高呼:

“陛下駕到!”

聞言,所有人慌忙出門前去接駕,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接著是一片山呼萬歲之聲。

陸廷淵一身常服,正闊步往這邊走著,只見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到姜問渠面前,虛扶他起身。

“含章今日大喜,朕作為表兄,豈有不到場之禮。都平身吧!”

聞言,眾人方才謝恩起身。

既然天子到場,那定然要請其上座。

榮國公夫婦連忙起身讓座,小廝眼疾手快地又加了一張椅子,二人順勢將座位朝天子下首移了移,方才落座。

而崔老夫人因不良於行,且這幾日身子又有些不好,因此並沒有到場。

至於當今太後,更是常年在山上養病,輕易不下山來。

請帖送去後,只讓身邊的陶姑姑給二位新人備了份禮,並沒有到場。

待上首三人坐定,在司儀的讚唱聲中,經過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方才禮畢,又有兩個小儇捧龍鳳花燭導行,將新郎新娘引入洞房。

因著這場大婚,榮國公府連宴三日,京中街頭巷尾都在談論著這樁喜事。

三日後便是回門的日子,不過回門那日,天卻有些不太好。

烏雲過境,將雨未雨,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看樣子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孟氏和姜澂魚在門口看著小廝將帶回去的回門禮裝上車,見天色不好,便叮囑新婚的小夫妻二人道:

“今日這天不好,怕是要下大雨,你們早去早回,不過若是雨勢過大,也莫要著急往回趕,留在娘家那兒等雨停了再回來也是行的。”

姜澂魚也上前打趣道:“嫂嫂,回了家可不要舍不得回來啊!”

葉蘭蕙嗔了她一眼,隨即才同姜問渠登上馬車。

姜澂魚看著二人馬車漸漸走遠,才挽了孟氏的手,同她一起回了院子。

不知怎麽,她這心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他二人走後沒多久,果然,暴雨忽至,劈裏啪啦地砸著屋頂。

沒一會兒,院內青石板上就激起了一圈圈漣漪,大雨如註,一直下到夜裏才方歇。

姜澂魚早早就歇下了,睡得正沈,忽然覺得床仿佛被誰晃了一下。

她那時猶在睡夢中,還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緊接著,床又被左右晃了兩三下,她雖覺得奇怪,但依舊沒清醒,只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時在屋外值夜的絳朱急急跑進內室,一撩床帳,一邊拉她起身,一邊焦急喚道:

“姑娘!快醒醒!地動了!”

這一聲將姜澂魚從睡夢中徹底驚醒,她一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二人甚至顧不得穿鞋便跑了出去。

門外正狂風大作,院子裏的樹都被刮倒了好幾棵。

這時青黛也從另一間房裏跑了出來,她出來時隨手拿了一件披風,見狀連忙將手中的披風披到了姜澂魚身上。

屋子裏的陳設肉眼可見地搖晃著,只聽得裏面的茶幾、瓷瓶東倒西歪劈裏啪啦摔碎在地的聲音。

姜澂魚幾人也有些站不穩,互相扶著才堪堪穩住身形。待平靜後,幾人站在原地猶自驚魂未定。

地動,竟然是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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